云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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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难地 P6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晚上不许离开帐篷,不许出售哨戒线一步!你这个小恶魔,不许哭!我找你找了一天!”

阿尔乔姆的继父是个可敬且严肃的军人,他高大,强壮,不苟言笑,能言善辩。阿尔乔姆尊敬他,亲近他,同时也痛恨着他的皮带。那根军用的皮带异常地结实耐用,从阿尔乔姆能够闯祸开始,还兼任起皮鞭的职责,一直把他抽到了足够大。有一次,他犯了个大错,苏霍伊,也就是他的继父,习惯性地抽出皮带,一把把阿尔乔姆摁到了凳子上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愣住了。凳子太矮了,而阿尔乔姆又太高了。他已经长到了继父的耳朵那儿,但凳子可还是他第一次挨打时趴着的凳子。沉重的气氛马上转为尴尬,阿尔乔姆勉强地趴在那儿,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还太年轻了,以为这回能躲过皮带,结果苏霍伊把他按在了墙上,照样狠狠抽了他一顿。

但这次他只疼了半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打那之后,继父就再也没揍过他了。没过多久,他就闯了个史无前例的祸:拿了猎人的吊牌,接下了承诺,离开了家园,展览馆站,一去不复返。旅途中思念不分场合地向他袭来,让他想念他的伙伴,养鸡场,警戒哨,继父。继父的白发、皱纹、枪套,和他痛恨的皮带。他便不由自主地思索着,这次回去,他得再拿那玩意儿打我多少下呢?

被图书管理员压在身下的时候,阿尔乔姆叫了一声爸爸,但马上就在失血与神智混沌中后悔了。继父从不让他叫他爸爸,而是叫萨沙叔叔。他是被收养的,毫无疑问,而且是在一种紧迫万分与离奇巧合的情况下。尽管那时苏霍伊还是个单身汉,可他还是把阿尔乔姆养大了。没缺吃,没少穿。地铁里孩子该有的东西,阿尔乔姆都有。同站的有父母的孩子也没有他健康白胖。他甚至还有几件玩具,小木头车,不倒翁,焦了半面脸的洋娃娃。他认字,苏霍伊再忙也教会了他写字。他还会算术,会微积分,这是他自己学的,苏霍伊觉得这东西没有用。只有一点,直到现在,阿尔乔姆早过了叛逆的年龄,还是在回忆往事时伤心且不解。苏霍伊从不教他职业上的知识。他精通枪械,地铁里的机械也是他的强项,更可贵的是,他是个细心又有手腕的协调人,面对各方对展览馆不怀好意的窥探,他的工作繁忙且重要无比。他会在稀少的闲暇时给阿尔乔姆讲述他的经历,外面的故事,稀奇古怪的现象。但阿尔乔姆不是他心中选定的继承人。苏霍伊一直告诫他,不要去外面,不要冒险,不要胡乱想象,在站里做一个普通的男子汉,最好找一个女孩,再生一堆孩子。或许这正是苏霍伊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东西,但他不知道,他越是努力让阿尔乔姆活在脆弱且人造的假象安详当中,他的养子就越是反叛而冒险。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即使阿尔乔姆长到足够大了,苏霍伊依旧没有结婚。他疲惫,繁忙,成了站长,阿尔乔姆越来越大,他越来越老,但这个总是闯祸的继子仍被他捂在怀中。当他听说阿尔乔姆因为运送货物要出站两天的时候,这个站长还在心中不自在了好一阵子。阿尔乔姆含着泪向他道别时,他的心都拧成了毛线团。

被图书管理员压进电梯井也只不过几十秒钟,阿尔乔姆却在脑子里放完了他一生的电影。他边分神思索回忆着,边挣扎着向有光亮的地方挪动。思考,专注的思考能够让他忽略剧痛。疼痛让他直打哆嗦,让他热泪盈眶。他难受,绝望,理智已经被压得魂飞魄散,消耗殆尽了,求生的直觉主宰了一切。他抱怨着继父,抱怨着波旁,抱怨着可汗,抱怨着那死沉死沉的图书管理员。他必须抱怨,不抱怨,他就只能沉默地死在这处陷坑里了。他甚至开始抱怨黑怪。剧痛已经蔓延至全身,脑子里最后一块活着的神经也僵硬了。他趴在那儿,用最后一点力气伸向下水道的挡板,噙着热汪汪的,想活下去的眼泪。

黑怪那奇长的手指抓住了他。他抓住了他。把他捂在了怀里,硌得他胸口发痛。

迎接波旁的是一个二十七岁成年男子热情且热辣的锁喉。可汗惊叹着年轻人大病后依旧惊人的臂力,把地上的碎砖头和钢管都踢到了床底。他还得收起所有枪支,毕竟,阿尔乔姆可是个出了名的神射手,尤其是射杀作恶多端的人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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