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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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Little Pluto 上

“我的小冥王星,”Alex撑着他,搂着他的肩膀,“我的小圆饼饼。”

以两个时长各一秒为单位的破损警报,低温可塑凝胶和渗析油在融化的超导运输环中突然混合的味道。黄光,245,红光,221,讯号尾随着白噪音,在波长缺失的重复折叠中加速跳跃。

“我的小冥王星,”Alex支起他的脖颈,冰凉的手指笼盖住他半睁不睁的眼睛,“我的小圆饼饼。”

乙太吞咽着他身体内部某些从未被扫描发现的柔软结节;乙太环绕,伸缩,趁他终于开口吸气时,将他将熄未熄的黯淡之火志得意满地勒紧。金色的、黑色的、融化在一起的编织魔,金色的、黑色的,把自己绞碎再复原的暴风,金色的、黑色的,伪装成了智人的魅影——他们浸泡在静止的的光线之海,知识之海,讯息之海中。他们曾是任何一种安眠的星团,用人类所不能计数的长度与时间远征后,终于就此缓缓燃烧着落。他们凝视着他,不具备神经元的躯体与枝条凝视着他,用他们全能的器官与独立的细胞紧紧凝视他缓慢生长的金色气泡,伸出探究的,好奇的,充满恶意与亲昵的光丝,将他的孤独与固执一并转化,将他的光丝牵引拉长。

“我的小冥王星,”Alex摘下了眼镜,汗津津的鼻尖蹭过他火热的脸颊,汗津津的手掌紧紧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我的小圆饼饼。”

他不断地晕厥再清醒,在中风发作时胡乱变形。这是一种解决他中风的办法,他猜,Alex也这么说,写在了日志里,堆积在同一扇形里的还有他的荷尔蒙记录:泌乳素【清零】,髓质激素【清零】,垂体激素【清零】,降钙素【清零】。当他想要阅读时,那些冰凉的数字便轻轻蹭过他的脸颊。流动的信息比损坏了的更敏感,新的信息比淘汰了的更亮。每次他试着抓住它们,那些滑不溜手的小东西就狡猾地溜出他的手心。他喜爱的蓝色越来越少,橘色与红色越堆越多。修改,删除,他这么想着,乙太便会在他结节的细胞内忠实震荡。它们刷过了他脑子里珊瑚似的绒毛,引出一波不容改变的摇曳。天鹅绒,郁金香,黄金,几何完美的波段与定点。他只能回忆起这些,随后是乙太与仅剩的神经又一次在进化与退化的见证里轰然碰撞。它们都赢了,天鹅绒,郁金香,黄金,他失去了几何完美的波段与定点,也不再需要计算,平衡与光源。

“我的小冥王星,”Alex把他安置在了整洁的床上。这不是他的床,他的床和衣柜都尽可能的有序零乱,“我的小圆饼饼。”

这不是他的味道,他原有的味道已消失不见。油脂,尿酸,载玻片,损毁的线圈,九毫米子弹,分裂,合成,协议中断,协议全部停止,330失效,710失效,有关他味道的分子被迫分解。他头晕目眩,干渴却不需要水分。食物也不再重要了,又或者是gloo炮,引力场弹,甚至是紧贴在身上的制服。感谢Alex,在他意识到他已经能操纵无机物之前,一支准备已久的镇定剂扎进了眼窝,把他轻巧地送进了朦胧的黑暗。

那真疼。他半睁着眼睛,吐出了朦胧的抱怨。他等待着,直到Alex明白了他的心意——他的哥哥总能明白他的心意,托着已不是淘气男孩儿的左手手腕,沉沉地叹出一口气。

“我很抱歉,真的抱歉。”——他听着Alex无法说出口的那一串拟音在他哥哥明亮的额下沟和中央前沟那儿灰暗地流动。Alex的一切都是明亮的,可每当他与他接近,他总能看到那股灰暗的苦涩,颞叶与顶叶悄然闪烁。直到他主动碰触他——这很不常见,但确实发生过——Alex就会重新明亮起来。带着晶莹棱角与尖刺的颞叶塑形融化,干燥萎缩的旧皮层缓缓膨大回温。那一块散发的波形让几簇分子团逃逸到他鼻子跟前,让他闻到了秋末的松针,初春的杜鹃,还有冬季里被大雪隐藏起来的,徐徐流淌的温泉。他疑惑地吸气,想对Alex隐藏着的爱意人选一探究竟。会是秀吗?抑或是冷淡的妈妈?每当这时,他的哥哥就会重新离开他,把他和自己推进下一个待办事项里。就像他还是个小男孩时那样,他淘气,碰了Alex的东西,他的哥哥从不叫任何人碰他的任何东西。他甚至一时脑热,删掉了Alex珍藏的一套书籍。Alex面无表情地回来了,没等他满脸通红地说完抱歉,就打断了他的左手。

那之后他花了几个月来恢复骨头的健康,和那个年龄段独有的自尊。孤独地待在病房里,他的父母甚至因为找到了一个让他安静的合理理由而松了口气。一开始他替自己辩护,等骨头即将痊愈时,他已经是Alex的辩护人了。他不该碰哥哥的东西,也得到了教训,但即使如此,Alex仍然没有出现,他甚至连一通视讯电话都没有得到。直到出院的前一天晚上,确切来说应当是半夜。他先是百无聊赖地躺着,紧接着就是一阵处于震颤与悸动之间,既不合理又无法停止的抽气。他紧紧闭着眼睛,预感到他无法处理的情况正缓慢来临【I know what's coming,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这句台词我特想加上,无法无天摩根余/永远中二摩根余】——Alex缓慢地打开了门,在这个绝对禁止探视,安保周全的时间段里。显然,他的哥哥用自己的办法离开了管制严格的寄宿高中,步行约十一公里后,绕过了保安(和摄像头),绕过了护士与护工,甚至绕过了他父母留下来的探测监视器。用自己的办法刷开了门,走到了他的床边,静悄悄看着他,一动不动,看到他几乎快要滑入睡眠。

Alex摘下了眼镜,汗津津的鼻尖蹭过他火热的脸颊,汗津津的手掌轻轻贴在他拆了纱布与绑带的左小臂上。他讨厌汗水,但他不讨厌汗津津的Alex。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乙太,夜里他甚至看不到任何静止的线条。他听不到乙太在他身体里互相融合时爆发的色彩,他的眼睛也捕捉不到化学信号产生的拟音串。再大一点时,Alex给他念迟来的床头故事,裴波那契数列,普罗旺斯的矮脚兔,今天就是昨天与前天的合集。

“那明天呢?”

再大一点的他已经从淘气变成惹所有他人讨厌。Alex为他白日里的超级恶作剧叹气,随后回答他,“明日无穷无尽,所以无法估量与计算。”

而他喜欢估量与计算。他要求Alex改口,承认昨天与今天的合集就是明天。Alex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拿出了他最爱的那本书,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有关星团,星系,行星和它的月亮,木星与冥王星的故事。

他不记得具体细节了,乙太与神经的战争让他失去了许多本不该失去的记忆。但他依旧记得那之后他突然迸发的泪水,因为Alex汗津津的脸,因为他唯一哥哥永远不能说出口的抱歉。和那之后他所得到的,漫长又耐心的补偿与陪伴。

他看着明亮的哥哥逐渐灰暗,拟音苦得他喉咙发痛。“我很抱歉,”他咳嗽着,等待着下一次无法控制的中风与变形,乙太融合后散发的热量让他汗如雨下。模糊的智人视线里,他看着Alex汗水涔涔的脸,等待着巨大的阻断感让他被窒息碾碎,等待着这之后自我部分的重新聚焦,等待着短暂的昏厥与惊醒,等待着Morgan重新变成Morgan。

Alex的苦涩已叫他快要无法承受,他看着那些属于他哥哥的拟音串在下降中支离破碎,颞叶与顶叶已接近完全的灰暗。他听见Alex动脉里恐慌与绝望的那部分在猛烈燃烧。Alex不再是明亮的了,他哥哥散发的苦味无比接近死亡。

于是他明白了。Morgan即将死去,他即将死去。就像星团远征,燃烧,坠落。就像永远不存在的普罗旺斯矮脚兔。就像他一直无法理解的,有关Alex隐藏起来的爱意。就像Alex永不说出口的那句话,即使他已经听到了那么,那么多遍。

“我的……木星。”

Morgan说,抬起手,碰了碰他哥哥的胸口。

“……我的,”Alex怀抱着他的小弟弟,“我的冥王星。”

他怀抱着他的小弟弟,头抵着头,将他轻轻摇晃。他抱着他,一会儿,又一会儿,再一会儿。直到他怀里的身体彻底变冷。

“我的小冥王星,”然后他说,抽出了手枪,“我的小圆饼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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